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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网暴，让卜晓云从穆北炫耀的对象变成了一个他提都不敢提的名字。穆北觉得自己被卜晓云给耍了。
起初，在穆北眼里，卜晓云像溪流。
不是山谷里望得见听得着的小溪，是熔洞里潜流的暗泉。
清冽，静默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，但知道她默默向前。
她对情感的理解和表达，只有一种语态：她记得。
通常，她是通过自己能记起什么，来判断自己在哪里投注了情意。
她记得好多。和人的相逢，和人的走失。
和穆北最终走散，是一个诱因：他用极大的毅力参加了考试，还通过了考试，却没有毅力完成学业。如果他有个本科学历，卜晓云或许觉得这是个性；但他连自力更生的入场券都捏得不稳，还不精进学业，她会觉得这男孩有点拎不清，对自己的劳动也有失尊重。
对穆北的情谊，卜晓云并未抱有任何幻想，她只是记得别人的每一丁点好，习惯性善待他人而已。当穆北第一次在卜晓云面前表露出不耐烦，卜晓云联想到“近则不逊”，于是说：“我们别再联系了吧。”
“好。”穆北原因都没问，应承下来。
卜晓云记得，穆北眼圈一下子红了。
穆北的心意，卜晓云不是不明白，但她看人看事看大处：如果穆北真不是多巴胺分泌那点快感，足够诚挚，怎么会连完成学业的毅力都撬动不了呢？
对她而言，不可以继续的，就不可继续了。异性之间，哪怕是友情，一旦要断，得断得干干净净。
两人从此不再相见。
但此刻，她对穆北是默默祝福的，只是觉得两人不适合深交而已。若论浅交，帮他备考的这一路，已经走完了。
这点淡淡祝福的安全感，因三年后接到穆北电话而有所改变。
“卜老师，我有女朋友了，她想和你说说话。”穆北在电话那一端笑了，带着那种和人分享私藏宝贝的淘气。
这让卜晓云心生不详：“有处理的必要。”
卜晓云在狠绝上是有天赋的，只不过不轻易启用而已。
接到电话的半年后，她借口创业困难，找穆北借五万块钱。
穆北居然很爽快就借了，卜晓云心生感动，但也不得不接着出下一步棋：到点没还。
穆北果真打电话给卜晓云了，正式讨钱，很委屈：“你这个人，怎么不守信用呢？”
卜晓云眼见预期达成，走了最后一步棋：还四万六，剩四千不给他。
穆北急了：“那四千，不是你说可以不用还了吗？”
她从不欠人钱，因为太懂人性。穆北起急那一刻，卜晓云庆幸，如果真沉迷在穆北的温柔乡里，她就惨了。
所为，不过是不想成为穆北新感情生活的阴影而已。
“你这善意，面目过于可憎，穆北怎么可能理解得了？”闺蜜说。
“如果他对友谊的理解如此肤浅，那他注定对我而言是陌生人。”
卜晓云不想成为任何人的白月光。她可不贪慕那点被爱的虚荣。白月光哪有好当的？她连对方女友是谁都不知道，但角色决定了她会成为对方痛恨的人。且一个明处，一个暗处，战略地位十分悬殊。想到这，心里捏了一把汗。曾对谁好，或曾帮过谁，她从未求过回报，但也不愿招来麻烦。穆北就让她预见了麻烦。
情感上的杀伐果断，在网暴中，都成了卜晓云被口诛笔伐的最佳题材。
她的冷静果绝，让穆北心碎。因此，她被涂抹成一个无情之辈，被穆妻艾克美视作一个威胁女人家庭幸福的偷心的人。
——事实上，她不过是对情感没有幻想，但又习惯性对人好而已。
但是，一个人对他人的好，像糖果，吃下了就没影儿了；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不遂人愿，像炸弹，可以把过去清理得干干净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