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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卜晓云第一次在古都坐地铁。
在网暴最热络的时段,这条地铁线和商场门口,都成为了网友们的打卡地。女生打卡理由:邂逅真心。暗喻遇到帅哥喜欢。男生打卡理由:致敬先烈。暗喻躲开渣女来袭。
卜晓云喜欢公共交通。甚至觉得在哪能使用公共交通,是一个人和一个地儿熟识和亲近的里程碑。
遗憾的是,这份亲近,她和古都之间没有。自从来到这个城市,她就太忙了。和这个城市所有的关系,只有工作的关系。公车或出租车把她带到哪,她就去哪。这次不一样,她要对目的地负全责。
地铁里人很多,卜晓云栖身一节地铁车厢的一隅,他用单薄但高大的身子为她围出了一个安静的角落。
两个人都无话。但笑意一直在小伙子的嘴角。
选复习资料时,小伙子不让卜晓云支付,直到她给他解释清楚卡快过期了才作罢。
“那这钱,我下次请你吃饭吧。”
卜晓云答应了。
那天,她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。
“你叫我小穆吧。”
他叫穆北。
一周后,穆北开始请卜晓云给他补习数学和英文。
还是周六,卜晓云如期赴约。
穆北租的地儿换了,现在是独立的没有客厅的一居室。
北朝向。
“自己名字里带个北字。也便宜。”还来了一句民谣:“一扇朝北的窗,可以望见星斗。”
小伙子歌唱得不错,很带感,遮掩了插播歌曲的唐突。
出租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。门后旧牛仔裤改的放零碎的挂兜十分惹眼。个性,还好看。当时卜晓云心想:“看来选设计专业,的确没选错。”
床上用品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新的。
阳台和床中间,临窗放着一张桌子,上面摆着一捧卖力寻找阳光的向日葵。
“早市上买的。”穆北说。
他喜欢向日葵,因为“热烈,但不张扬”。
“我喜欢百合。白百合,不是香水百合。安静,但不落寞。”
“哦。”穆北还是笑眯眯的。
那天,他用空气炸锅给卜晓云做了牛排,手艺精湛到卜晓云在心里思考米其林餐厅的评分。
从这一周开始,每周六的补课时间,便成为了穆北的假日。
他再也没有买过向日葵,花瓶里的花永久性地变成了白百合。
菜,倒是把空气炸锅里的单子换了个遍,道道精彩。
转眼到了要报名的那一周。
穆北开始打退堂鼓了,大几千的报名费对他是个问题。
“我借你。”卜晓云不想让他因为钱的问题而失去一个深造改变命运的机会。“如果不能还,就当我给你付餐费了。”
转眼又是一周,卜晓云到穆北家门口的时候,发现门是虚掩着的。
床上堆着一堆刚晒干的衣服。
那天天气不错,连北面的房子里都影影绰绰见得到太阳的碎影。
等了穆北一小会儿,还不见人回来,突然发现花瓶下压着一个纸条:“卜老师,我去楼下收下被子。”
闲着也是闲着,卜晓云把包搁在椅子上,默默折叠起衣服来。
几分钟,一摞衣服便整整齐齐了。叠的时候,上面满是阳光的味道。叠完,成就感爆棚,促使卜晓云捧起衣服,像捧起一个刚洗干净的婴孩,深深吸了一口上面阳光的味道。
这一幕,被抱着被子径直进屋的穆北撞了个正着。
卜晓云的无心之举,宛如电影里的特写镜头,在穆北的脑中,循环播放了好多年。
多年过去,穆北白天会和这一幕相忘于江湖,可一到晚上,梦里时常浮现这一幕:斜阳透过窗棂,在墙面勾勒出光影,窗边百合花旁,身着白裙的女子,把头伏在他的衣服上,使劲嗅着阳光的味道。
每每梦醒,泪眼阑珊。
网暴之中,梦见卜晓云哭醒这一点,帮穆北吸粉不少,以至于艾克美对自己说出这个细节后悔不已:当时尽顾着烘托卜晓云的无情,忘了这“让一个情敌倒下,让成百上千的情敌涌上来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