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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．
无尽的灰海边缘，一条细小的灰线依然在漫无目的地“游动”。它并不知自己已游了多远，也不知自己将游去何方。无意中脱离大群的它随洋流飘荡，尽力保持沉默，等待下一次相遇。
但对于它来说，或许已是永别。
从昨天开始，灰线的身体就在慢慢的分解，从一端向另一端。它的每次前进，每次转身，身后就落下一段残渣。这具陪它走过几千海里的身体，如今不得不走向死亡。
可剩下的的身体浑然不知，依旧顺着洋流摆动。它残余的身体随着前进的距离而变短，就仿佛灰线在用生命度量着什么。每一段前进的距离，都要以生命为代价。
又或是说，有什么在纬度之外，正在用灰线前进的距离定义着生命本身。
可怜无知的生灵，很快就散落成一段段不规则的细屑，灰线本身与它一生游过的长度，就再无存在的迹象。
灰线的一生可以游过多远的距离？
它是否拥有感知世界的心灵？
生命本身是否能由距离度量？或是由其他定义？
无人回答，无人诉说。苍天之下，洋流静静地打着旋儿，又向四面八方流去。
该思考命题，被后世称作【灰线距离】。
……
在两鱼发现并跟随灰线大群的数天后，小白突然问道：“小黑，你有没有感觉灰线们有点死板？”
“他们总是漫无目的地游动，被阻拦了也只是绕开，被呼喊了也没有反应。”小白说着用身躯挡住一条灰线的去路，不出所料，灰线麻木的转身，由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。
“他们是不是没有生命啊？小黑。”
小黑看着小白反复测试同一条灰线，挣扎着是否要说出真相。其实他在昨天观察到一条灰线分解，而那灰线的体内，其实什么也没有。没有什么白色气流，没有什么生命元素，灰线的存在，仿佛和海水没有什么区别？
可他又不忍得让小白伤心，数月寻觅得到的却是空欢喜一场，估计小白又会说什么放弃的话，然后消极颓废吧？
“小黑，你快看。”远处小白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。“这里有条灰线生病了。”
小黑心中疙瘩一下，连忙摆尾上前查看。那是一条极短的灰线，走走停停，不时摇晃自己的身躯。
“果然是在分解。”小黑想到，但就在他准备解释时，小白突然对上了他的双眼。
“他是不是要死了？”小白担忧地问道。
“死？这就是死亡？”小黑悄然思考：“那些游走的灰线就是生咯。”
“加油啊小灰，我和小黑都在你身旁呢，你一定要坚强。”小白说道：“你还没到达你们的目的地。你的家人呢？为什么没人来看你？”细小的灰线依旧横冲直撞，构成身体的物质慢慢的散落出来。只用小白讲话的时间，小灰就消失了。
小白着急的向四周寻找，可明明宏大的灰色线条群依然自顾自地游走，没有一条灰线前来关心，只有几条被小黑小白阻碍的灰线改变了方向。剩下的每一条灰线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仿佛在一个无形的迷宫中试探。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，就好像奇怪只是小黑小白。
小白还是猜到了，她轻声说道：“他们是不是没有生命啊……小黑。”
在小白的注视下，小黑轻轻地点头。
黑：我感觉，他们是死物，我们是生命。
白：或者说，在这片无尽的海洋里，只有我们有生命。
双方不再言语，他们并肩看着满海的灰线浮游，并肩看着一缕在转身途中突然肢解的灰线。无穷的灰线覆盖了大海的背景，他们共同感受浩瀚灰海的悲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