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侵入者回忆录楔子
我生已尽,梵行已立,所作已办,不受后有。
第一个故事刀锋绕脊
前世是什么?
前世是一滩你咽回胃里的呕吐物。
这么想着的时候,叶枯雪刚从培养槽里爬出来。
然后他把自己逗笑了,弯腰痛痛快快地吐了一场。
半透明的生物信号导管徐徐从他头上脱落,落入微蓝色的介质液里,匀速缩回卡槽,像是浅海里回巢的海蛇。
苏生恪,他的“主治医生”坐在轮椅上,居高临下地看他,白瓷一般的面孔掩在柜式培养槽的阴影中,叶枯雪只能看到他一线下颌,瓷白色,毫无血气,锋利得像是能把人割伤。
漆黑头发上的介质液滴滴答答往下淌,他忽然就斯斯文文地笑起来。
叶枯雪柔声道:“这一世,是我死了。”
合:
叶枯雪想了想该从哪里给苏生恪讲这个关于自己的故事。
他摩挲着手中那根沉香木的手杖,对给他送茶的家用机器人轻声说了句谢谢,露出了一点儿深思的表情。
他说,从“我”死的那天讲起吧。
“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……”他轻声说道。
上海滩赫赫有名的百货大王叶枯雪死的时候,外滩下起了雪。
那天他一早从铜仁路的宅子里出来,司机开了戴姆勒的黑色小轿车,他坐在后排,拿着熨过的早报看。
西北战场告捷,胡宗南攻下延安,他拈着报纸,想起当年胡宗南与孔副院长家二小姐相亲跑去爬山的轶事,微微抿了下唇角:世道不安局面动荡,早晚南京得派人下来沪上打虎,他幸亏早早抽身,现在泰半身家都在香港,倒也不怕。
他正想着,车忽然急停,他往前一撞伤了眼角,一边视线血红,叶枯雪刚按上腰里的勃朗宁,车门被拽开,司机哼都没哼出声就被打昏拖出去,三个男人飞快坐进来,两个年轻的坐在前头,一色青鞋净袜,干干净净的白竹布衫子,腰里扎着巴掌宽的漆黑大带,坐在他身边的那个,三十多岁年纪,穿着鼠灰夹袍,藏青褂子,彬彬有礼地把软呢帽子摘在手里,对他似笑非笑微微点了下头。
车子启动,叶枯雪慢慢把手撤开,抱了抱拳笑道:“老大怎么称呼?我与李三爷是弯脚码头,拜的老头子是杜先生,各位是有什么难处?只要叶某能办,老大尽可开口。”
这是青帮切口,意思是他和青帮大佬李长鹤是拜把子兄弟,还拜了杜月笙为师。
来人只文质彬彬地说了一句,“高夫人有请,还请叶先生拨冗一见。”
叶枯雪听了这一句,便知道自己今天活不成了。
他知道高夫人是谁,他的妹妹,叶婴。
他整个人放松下来,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绢,把脸上的血揩干净,柔顺地合上眼,轻轻道了声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