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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响起的童话镇和傍晚六点的起风了，曾经听到腻的歌后来再也找不到学校广播的播放效果。蓝色的校服现在依然压在衣柜的角落，即使像当初一样素面朝天蓬头垢面，再穿上也只能看出魂魄晦暗。当年穿着校服讨厌学校和学习，后来脱下校服讨厌全世界。2018年，讨厌硬邦邦的凳子，讨厌刺眼的白炽灯，讨厌反光的看不清板书的多媒体屏幕，讨厌升高的气温永远擦不干的汗水背不完的重点算不完的函数。肘关节旁边被桌沿压出来的红色线印，小拇指下的斑驳的黑色笔墨，黑色和红色，啊，试卷上也是这两个颜色。
我几乎不去回忆高中年代，因为它总是藏着灰暗痛苦的底色，无论我怎么粉饰掩盖，都改变不了它给我带来痛苦的事实。不可否认，那是一段最闪亮也最黑暗、最坚定也最飘摇、最快乐也最悲伤的日子，本该作为一生的重要回忆好好收藏起来，但是我不敢回头看，因为你在那里，占据了我大部分记忆，一回头，就会看见十七岁的你和我，牵着手，看向二十岁的我，目光像一颗子弹，射穿我的胸膛。我避无可避。
淇兰县第一中学。从高高地挂着四个红灯笼的拱形大门往里看，可以看到高大茂盛的树木，一年四季长青的常绿阔叶林，只在春天三四月时落一落叶子，当然，没有人关心，大家只关心那把名为“高考”的铡刀什么时候落到自己头上。
早上六点二十分，教室里只稀稀拉拉来了几个人，抱怨着今天的大雨。只需要五分钟，教室就会从五六个人变成六十多个人，从空空荡荡变得满满当当，地板也会火速被沾雨的鞋底踩湿。我常常震惊于我的同学们每天都能掐着最后一分钟冲进教室，无论晴雨。进来的每一个人无一例外都在一边埋怨天公一边擦干身上的雨水。
“乐嫦救救我，借我两张纸。”
我循声望去，袁馨仪光着脚踩在垫着两张旧试卷的地板上，旁边放着湿透的鞋袜。我抽出我珍贵的纸巾装模作样一脸凄切哆哆嗦嗦地递给她，她迅速理解了我的表演，化身恶霸劈手夺过：“就这么点？拿来吧你！”
“呜呜呜呜哈哈哈哈。”我乐不可支。
突然间，就像一把盐洒进沸腾的锅里，教室霎时安静了下来。我火速闭嘴坐正低头翻书，不用回头看也知道，一定是班主任出现在了后门。雨声短暂地占据教室数秒然后被读书声反攻击退。我也读，但是比起读的内容，我对自己和别人的声音更感兴趣，我一会听听自己背文言文的声音，一会听听同桌背历史知识点的声音，一会又听听整个教室所有人混在一起的声音。这时常让我感到新奇，我的大脑在听我的声带震动和舌头卷曲组合发出的声响，那一刻我的大脑、嘴巴、耳朵各干各的，但是我喜欢让我的大脑命令我的耳朵收取我的嘴巴发出的声波，这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客观存在的生物。
七点，第一场早读结束。
《童话镇》准时响起，这是学校从上个月开始每天早上七点的固定播放曲目。
我照常去上厕所然后回来吃早饭，早饭也照常是保温饭盒里已经坨掉的寡面条。大家在走廊里把早饭放在水泥护栏上，从楼下往上看，人和早饭整整齐齐一字排开，像动物园进食的豚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