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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暗的地牢里，潮湿血腥和腐烂的味道直冲鼻腔，令人作呕。坚固的石墙上遍布的，不知是烂泥还是干涸的血迹。\r
狱卒头子搓了搓手掌，偏头向角落里唾了口痰，眯起眼睛从一面脏兮兮的石墙上挑选悬挂着的一串串钥匙。\r
磨蹭了一会儿，又伸了几个懒腰，他这才不情愿地从一位身着华服的宫人手里接过一个小托盘，顺手推给另一个狱卒。\r
他手提着钥匙，向牢狱深处走去，持托盘的小卒跟在其后。\r
道狭窄逼仄，越向里走去，光线便越发阴暗，发霉的气息也随之愈发浓重。\r
牢头的视线落在那精致的木托盘上。它由梨花木精雕细刻，其上盛放食物的器皿是青花白瓷，这两样贵物出现在死牢里，总归不合时宜。\r
毕竟是由一位身份不凡之人送来，供给另一位身份不凡之人的吃食。\r
牢头走到了尽头的那间监牢，慢吞吞地打开门上悬垂的铁链。\r
身后的小卒把托盘放在地上。\r
以往几日，黑暗中的女子只会静静地蜷缩在角落，不言不语，而他们送来的食物和水总是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。\r
——像是死了一样。\r
不知为何，小卒脑中总会闪过这样一句话。\r
“寒姑娘那样好的一个人，究竟为何沦落至此啊……”离开那间牢房后，小卒不免叹道。\r
“外头传言她悖道逆伦，早就与枢密副使祁大人私相授受了，后来祁大人尚公主做了驸马，祁家姑娘由爱生恨，鬼迷心窍给公主投毒，这才被押进死牢。”牢头眯眼回望，语气蔑然。\r
“仅是祁家收养的义女，本也和祁大人无血缘，哪里便逆伦了。”小卒低声嘀咕着，似是有些为她打抱不平。\r
“且不说这个，单是毒害公主的罪责，足以掉千百次脑袋。”牢头懒洋洋地坐在扶手椅上。\r
“寒姑娘绝非这种人，”小卒目光坚定道。“她医术高明，人又心善。从前汴梁遭旱灾，她亲自去周济布施；这些年开药坊，便是亏本也要救治贫民——”\r
牢头不耐烦地打断他。\r
“谁叫她一个女人，非要入朝当医官，又掺和争储，还得罪了国师？人家说她有罪，那她便是有罪。”\r
欲加之罪，何患无辞？小卒难过地垂下眼帘，不再言语。\r
“外头全是国师手下的兵士，即便是祁大人都束手无策，能送吃食进来已是铤而走险，怕是大罗神仙来，都救不出她喽……”\r
遥遥的，祁寒听见了他们的交谈，心中钝痛已有些麻木。\r
忽然，背靠着的墙壁传来轻微叩击声，若有似无。\r
祁寒怔然，强撑着意识侧耳静听。\r
那轻叩声富有节奏，三长两短，绝非错觉，倒似某种暗号。\r
不多时，她竟觉察到，手边墙缝中有什么东西塞了进来。\r
一张字条。\r
牢狱昏黑，借着黯淡的月光，隐约可见其上二字。\r
——济逊。\r
逊字的“走之”旁，似是被反复描画，墨迹浓重，已有些洇开。\r
——走之？\r
因着身虚体弱，祁寒有些麻木迟钝，尚未理清思绪，便听得牢狱外吵吵嚷嚷。\r
“我军有令，若无国师授意，绝不能放人出去！”高声者是国师手下的怯薛军长，奉国师之命看守诏狱。\r
“圣谕在此，谁敢不尊？”祁念笑的副将察罕手持圣旨高举身前，扬声回敬道。“难不成，新帝敕令，尚不及国师势大？”\r
“祁氏死罪既定，哪儿能说赦免就赦免！”怯薛长慌忙展臂阻拦，显然是不敢承担放人的后果。“待本官向国师通报此事再做决定，否则便是你们枢密院徇私枉法！”\r
“今夜朝中举办‘济逊宴’，先祖定下过规矩，济逊当日，大赦天下，”察罕冷瞪他一眼，挥手挡开他。“既有规矩在前，人我就先带走了。”\r
“每年的济逊宴都在岁末！如今才二月，哪儿有此时国宴的道理——”\r
“新帝登基在即，如何不能设宴？”察罕厉声道，径自带着兵士闯入地牢。\r"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