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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天我给敖烈带去一个传音螺
“我常常惦念着你。”
蛟也罢，龙也罢，你快完了，我心想，九头虫，你快完了。
他倒没有拒绝见我们，看到敖烈时冷冷淡淡，若无其事。
他当面嘲笑敖烈。他笑完竟问，“你叫什么名字来着？”他自言自语说，“是你媳妇自己找上我的，她可不像你妹子那样是个弃妇。”
“不过那都是老早以前的事了，”他接着说，“你想要见我干吗，敖烈？”
敖烈两眼直盯着他。
“你配不上。”
九头虫喝了杯酒，说起话来也比较自然了。
“你心里很清楚，我为什么这么做。我那另一个襟兄弟杨戬，同我一样是不为三界所容的生命，不过不像我那样倒霉。他是三界的宠儿，开头是有些挫折，但是他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天神了，可是他对他自己的出身只字不会提。因为他发迹了，他是两面三刀，决不会说神的坏话。还有你妹子，敖寸心。她最坏了。因为她差点杀了人杨戬才离开她的，你知道这事吗？”
“为什么找上她？”
“都说她是个疯子，杨戬恨死她了。虽然不少人都信，可是我不信。你自己的老婆也是个坏女人，她骗起人来比谁都厉害，满口甜言蜜语，尽说假话。你娶她时听不见人家笑你，你一定是聋了。”
我得走了。
“你冲着我乱发火，无非就是因为我睡了你老婆，又睡了你妹子！”他恶毒地跟在我后面叫喊。
“当初西海为什么跟我说你刚回到西海你就死了？”
“因为是我让他们这么说的，因为这是真的。我的的确确早就死了。向来有两种死，一种是真死，一种是我这样的死。”我说。
我们沉默了半晌，杨戬又接着说下去，“我听说九头虫找上你了……”
“是的。”我连忙说。“他没有资格称作蛟。他痛恨所有的水族，只不过他最痛恨我。他编排了我们不少假话，他拿准你会信他。”
“我不该信吗？”
“你是不是听说，”我说。“我知道你听说了些什么。说我发疯了，是个名声很臭的女人，说我就是个**，还说我是个放荡淫乱的女人。他就是这样说的吧？”
“对，我就是这样听说的，这些话多少有点真的吗？”他冷静地说。
有一支蜡烛火焰一窜，我看见她眼睛下面凹陷的眼窝，耷拉的嘴角，瘦削紧张的脸部。
“现在我不想谈这个了，”我说，“我累了。”
“当然可以，要是你不想谈，你当然现在就可以休息。”他说。
我竟然觉得我现在对杨戬有很大的陌生和敌意，仿佛他完全是个陌生人。
“你完全错了，”我说，“不是不想谈。而是因为这是另一码事。我爱西海，因为我没别的好爱了，可这地方现在就跟上天一样对我冷漠无情。”
“你想要知道我的情况，我就来跟你讲讲吧，都是实情，不是假话。”说罢我沉默了好久，轻声说，“你知道和你分开之后我很孤独，很痛苦。”
“又一个千年了，说起来快，可过起来这日子就长了。又孤独，我孤独得很，渐渐就跟家人疏远起来了。对我来说日子又陌生又吓人。我常常在盼望和假想，当然想是一回事，但总有一天会全都消失了，只剩下我独自一个人。我们分别在世上最美的地方独自生活，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像海和天这么美的了。海天之间虽然相隔不远，但是你一定听不见海水声。听不见海，我在鲛人部落住的是一幢古老的房子，过去那里有一条很漂亮的牡贝壳铺成的道路，可是现在再也看不到了。那时人家把小芬的海马毒死了，她再也不能骑着海马到处跑了。”
“有谁和你在一起呢？”
“小芬和我在一起，布袋老人也在，还有个男孩，他名字叫木木，因为小芬认为这名字念上去很好听。多亏了小芬，她教我怎么买东西，还来帮忙我打扫和洗衣服。摩昂曾经说过，如果小芬没和我住在一起的话，那我就死定了……当时死了好多人，有木木，也有小芬，还有布袋，可是现在没人再提到他们了。他们都忘了，只有我没有忘。我永远忘不了。”
“那你呢，”杨戬说，“小芬背叛你，你一定很伤心吧？”
“我从不感到伤心，”我说，“直到再后来九头虫来找我的那天夜晚……”我仰靠在椅子上，“如今我什么都没剩下了……他糟蹋了西海。”
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了。
他说，“寸心，把伤心事通通抛开吧，别想这些事了，我保证你不会有事的。”
可是我心情却沉重如铅。
“他已经死了，”杨戬径自说下去，“我知道你恨他。你想杀掉他，我想，你也的确试过。所以我在凡间给你置办了一所房子，里面有人侍候你。你伤心过这一阵，就去凡间住上一段日子吧。你会忘掉的。”
“可我也会把你忘掉的。”我忍不住说。
“你不是一个健忘的人。”杨戬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