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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吾得卿(1/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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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丹杨江边,一行兵马浩浩荡荡排开,为首的是一位骑白马的翩翩公子,正是来此拜访伯父的周瑜。接连下了几天雨,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土腥味。深吸一口气细细回味,还能嗅出野草开出的小花也把自己淡香混在其中。
  被水汽牢牢覆住的太阳渐渐升高,地上的水珠散射出微弱的光。马像是等急了似的,蹄子不安分地左右徘徊着,在岸边湿润的土地上踩下深浅不一的蹄印。周瑜的身子跟着来回晃着,背却挺得笔直。他用两脚蹬紧马镫,轻轻拽了下攥在手里的缰绳,低声“吁”几句让马儿稍安勿躁,一双星目却仍紧紧盯着雾气迷蒙的江面。
  半晌,几艘大船从他的视线尽头慢慢走近。待看准了一面写着“孙”字的小旗随风飘在船头,笑意便在周瑜的眉梢眼角荡漾开来。他自然是喜不自胜,赶忙紧紧夹了下马肚子,想要冲上前迎接故人。连夹几下,站在江边的马却毫不买账,仍旧伸长脖子慢慢嚼草。这时他才意识到江水相隔,只得留在原地巴巴望着船不紧不慢地向自己驶来。
  时间似乎比在江面寻不见人影时过得更慢,船夫像是病了一般有气无力地晃着桨。他本想大声唤几句来者的名姓,叫他催船夫动作麻利些。却又转念想到此刻正站在诸位军士面前,不得不拿出名门之后的才俊应有的架子,再次直一直后背,换上副稳重的神情沉住气等待故人上岸。
  孙策下船踏上江岸的那一瞬,周瑜好不容易拿捏起的姿态还是破了功,他连忙滚鞍下马,快步走上前迎住孙策。倒是那匹白马,对于一时间后背上没了重量的状况疑惑不已,悠悠地甩了几下油光水滑的尾巴。
  “伯符,知道你今日要来,我从天亮起便带人守在这里,终于等来了贵客。”周瑜朗声笑着,躬下身子行上一礼。
  孙策赶忙拦下,说道:“公瑾,你我之间,不必加上这些繁文缛节。”
  “家父家母皆已故去,我便将家产变卖换成钱粮,又招募人马,特来投奔伯符。如今,瑜便要唤伯符一声‘主公’了。”周瑜眉目带笑望着孙策,像是一个想出新点子的得意少年,又像一个意气风发的望族公子。
  这两者混合在他的一举一动中,化成了旁人口中年少有才名的周郎。只是孙策明白,周瑜永远是那个调皮好动的少年,不过是碍于自幼时耳濡目染的规矩,才做出一副懂事遵礼的样子。
  他执起周瑜的手,假意责怪道:“公瑾这是何必,难不成是这几年时间你我不见,公瑾又与旁人交心,疏远了策不成?”说着,他暗中捏了捏周瑜的手腕。
  “伯符信不过瑜么?”周瑜回道,两人相视一笑。
  “怎会。”孙策骑上周瑜为他预备的马,笑道:“吾得卿,谐也!”
  周瑜把控着身下的白马走近孙策,悄声说道:“一会儿伯符倒要细细说说,到底怎么个‘谐’法。”说罢,他拉回马,与孙策保持之前的距离,目视前方,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。嘴角却向上勾起,露出掩不住的欣喜得意。
  孙策转头含笑望着他,从江上吹来的风拂动他的衣衫,恍惚间,周瑜似乎又变成了那个私下里歪话连篇的邻家小公子。
  孙策的父亲孙坚响应袁绍讨伐董卓的号召,举家迁往庐江舒县发动义兵。周瑜听得孙策的大名,便常借请教兵书之名来与他嬉笑打闹。孙坚去世后,周瑜便把自家南面的宅子让给孙家的孤儿寡母,邀孙策为邻,还常去拜访他的母亲吴夫人。
  周瑜生得风流俊朗,能说会道,自小的家教又让他知书达理,很快便讨得了吴夫人的喜欢。吴夫人常常叮嘱孙策,要把周瑜当作亲弟弟看待。
  孙策嘴上毕恭毕敬地答应着,心里却想的是,仅仅“兄弟”二字远远不够。乱世之中,为了利,为了命,什么“兄弟”结拜不成,什么“兄弟”离散不了。即便一母同胞也会反目成仇,那袁绍袁术虽是亲兄弟,不也是为着地盘打得不可开交。而自己与公瑾,永远不会落得如此地步,总角之好、骨肉之分的情谊岂是“兄弟”可以言明的?
  “公瑾,今日投奔之恩,策无以为报。”孙策说道,“只能好好安置诸位将士的下榻之处,略表心意。渡江之前,丹杨的一切事宜我已安排妥当。此刻只等公瑾与我一同赴酒席畅饮一番了!”
  说罢,两人扬鞭催马,一同奋进。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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